法国著名电影评论家、小说家和传记作家约翰·巴克斯特的《斯皮尔伯格——一个新好莱坞电影人的传奇》以耸人听闻之笔向世界展示了一个人和电影可能给人类带来的奇异景观，同时也展示了这个人迥异于人类群体的身世和经历以及超越于人类智慧之上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莫非这位与地球人生活在一起的斯皮尔伯格先生果真是“掉到地球上”的外星人？在美国，一度流传着一个未经证实的神话。1947年6月24日，一个商人正驾车行驶在公路上，突然看见9个碟状物朝喀斯喀特山脉飞去，它们像圆圆的石头在跳跃，又像野生的山鸡在飞翔，速度快得吓人。而就在这天晚上，在俄亥俄州辛辛那提的一家犹太人医院里斯皮尔伯格诞生了，由于人们对他后来在电影事业上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无法用正常的手段去解释，联想到这一天，便推断斯皮尔伯格可能是外星人。
的确，不管从斯皮尔伯格所取得的成就还是他所经历的磨难，甚至他的性格、心理和爱情生活，都是正常人的思维难以想象和理解的，都与正常的地球人存在差距。
斯皮尔伯格在11岁的时候当上了导演，用他爸爸的陈旧不堪的家庭摄影机和他自己的电动火车等玩具拍摄了一部题为《最后一次火车失事》的“灾难片”，虽然只有3分钟的长度，可斯皮尔伯格第一次品尝到了创造的快乐，尝到了作为一个导演调度一切的心理优越感。不知道他可否算是世界上年龄最小的导演。此后两年多的时间，他参加了新泽西州全州的业余电影大赛，以二战题材的影片《无处可逃》获得冠军，评委会对其中寒酸的特技效果和战争场面大加赞许。从这里人们似乎可以想见，为什么后来斯皮尔伯格能拍出《辛德勒的名单》和《拯救大兵雷恩》那样有思想深度的二战片，原来他在少年时期就开始操练二战了。18岁那年，斯皮尔伯格拍了一部绑架故事片《火光》，在一家当地的剧院中上演，竟然卖了800美元，由此可以看出他早就是一个会经营电影的人，后来他的电影票房连连创造纪录，一点也不奇怪。他也与许多天才一样大学没念完就退了学，而且在念大学期间就与环球影业公司签了7年的导演合同，不过不是导电影，而是导电视。这种状态恐怕是要让捧着大学、硕士或博士文凭满世界找工作的人羡慕死的，可天才与常人的区别就在这里。有此等经历被电影评论家们授予“电影神童”的桂冠应该不为过。
由于传媒对斯皮尔伯格所取得的成就的报道，人们往往会忽视他在其电影生涯中所经受的磨难，这同样是神经脆弱的地球人难以想象的。如果从1957年斯皮尔伯格初掌导筒算起，他的“导龄”足够长了，在这漫长的40多年中，他虽然两度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可与他的实际导演业绩相比，他在1995年才凭借《辛德勒的名单》第一次得到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实在太迟了，此前有许多次机会他都应该得此殊荣，可美国电影界竟残酷地让他失之交臂。1975年，斯皮尔伯格拍摄了让全世界震惊的电影《大白鲨》，从电影艺术上讲它突破了旧好莱坞的许多禁忌，悬念的制造、特技手段、心理张力等多方面都让观众产了耳目一新的感觉；从票房上讲，上映数周就高居当年排行榜首，最终取得了2．6亿美元的收入，让同时期的所有电影黯然失色。在年度的奥斯卡评奖中，正如人们事前所预料的，《大白鲨》被列为最佳影片之一。按照惯例，最佳影片的导演往往就是最佳导演，可是在最佳导演的提名中偏偏没有斯皮尔伯格。“我简直不能相信！”“这太伤人了……”斯皮尔伯格的气愤可以想见。而此后这样的不公正在斯皮尔伯格身上至少又发生过6、7次。《E·T·外星人》创造了4亿美元的票房纪录，而且长达10年保持着这个纪录，被观众和电影评论家一致认为是最具可视性、最能体现人类和宇宙亲和力的艺术电影，可是它只得到了最佳音乐奖、特技奖和音响编辑奖；《夺宝奇兵》虽然获得了包括最佳导演奖在内的多项提名，可斯皮尔伯格最终还是名落孙山；1985年的《紫色》获得了10项提名，几乎所有的影迷都认为该年度的最佳导演非斯皮尔伯格莫属，但最终还是被《走出非洲》的波来克导演拿走。一位评委会的小官员解释说：“斯皮尔伯格就是不该得到奥斯卡奖，因为他是一个极其成功的观众情感的诱导者，但不是一个伟大的电影导演。”评奖结果和这种说词激怒了观众、评论家和记者们，人们开始批评评委会，他们纷纷发表文章或在不同的场合讲话替斯皮尔伯格鸣不平，他本人也开始反击。这样的结局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了的，换个导演说不定从此偃旗息鼓，再也没有信心和勇气向奥斯卡发起冲击了，可是斯皮尔伯格很快投入到《太阳帝国》的拍摄中，几年内连续推出了《印第安纳·琼斯和最后的圣战》、《永远》、《霍克船长》、《侏罗纪公园》等影片，而且同样没能够问鼎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眼睁睁地看着金像和鲜花被一些庸才导演捧走，他只有陪看或发奖（斯皮尔伯格常被邀请去给获奥斯卡金像奖的最导演或最佳男主角等颁奖）的份。斯皮尔伯格的情绪几次跌入低谷，几次都走出来，又握紧导筒。终于，1993年，当《辛德勒的名单》在世界引起强烈的反响之后，斯皮尔伯格的坚韧和才华感动并征服了奥斯卡评委会，该片获得七项大奖，斯皮尔伯格举起了奥斯卡金像。5年之后，斯皮尔伯格凭借《拯救大兵雷恩》再次捧得此项桂冠。这样的毅力比其天才更让人难以置信，也许只有坚强的外星人才能做到。这不由得让人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理解美国社会，就像乔丹和奥尼尔一样，虽然他们有足够的天才，可是要想夺得NBA的总冠军，必须以时间和毅力为代价，这只能怪美国是一个积聚了太多超人的国度。
巴克斯特的传记不仅让我们了解到斯皮尔伯格的成就和磨难，还在更深的层面向人们揭示了斯皮尔伯格电影艺术的内因。他之所以那么热衷于天体、宇宙、科幻和特技，与他童年时期的一些经历和感受有直接关系。在他6岁那年，一天夜里，他被爸爸从睡梦中叫起，开车到郊外，发现数百人正躺在地上仰望着星空，他也抬起头，看到了流星雨。这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后来他在《E·T·外星人》等许多影片中复制了多种星汉灿烂的场面，深邃而神秘，宁静而悠远，都与这次流星雨的记忆有关。他在电影中制造了那么多让人心惊肉跳的场面，如《大白鲨》里的海洋搏斗和《E·T·外星人》中的黑夜搜查，紧张、恐怖，悬念叠出，可是又谁能够想到他本人竟是一个十分害怕海洋和黑暗的人，只有电影院中的那种黑暗让他感到安全。这一点与恐怖小说大师斯蒂芬·金十分相似，无怪乎他们俩能够成为好朋友，还一度想用10年的时间寻找合作的题材，但终未成功。还有更离奇的。大凡导演，哪个不是美女包围着，哪个没有几桩风流韵事？可是堂堂如斯皮尔伯格者，他的女朋友和第一任妻子竟是他在年近而立的时候朋友们替他辛苦张罗来的，他第一次见了人家后一个多月再敢去见第二面。当然这并不防碍他17岁的时候在一个被他称为“怪物”的女人身上失去童贞。
巴克斯特实在是一个传记写作的高手，他多年沉浸于电影圈里，斯皮尔伯格8岁的时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一直跟踪观察他的成长过程和电影行为。由于斯皮尔伯格本人不愿涉及有关传记的事，巴克斯特竟然没有直接采访斯皮尔伯格，这正像许多牛气冲天的伟人一样，看一眼诚惶诚恐的撰主，蛮横地说道：“想写我的传记呀，自己去写吧，不要采访我，要是我死了采访不到你就不写了吗？”巴克斯特并不夸大斯皮尔伯格作为一个名人的身份，相反，他从许多反面的细节塑造着他的传主。书中有一个细节非常传神，斯皮尔伯格未成名以前想去看一看悬念大师希区科克是怎么拍电影的，就跑到《家庭阴谋》的摄影棚，站在希区科克的背后。希区科克却却迟迟没有行动，过了一会儿，他让助理导演跑过去对斯皮尔伯格说：你走吧，你在身后，他无法工作。斯皮尔伯格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面对大师，一个天才同样会没面子。但斯皮尔伯格也有非常风光的时候。他本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有时偏向一点共和党，可是由于克林顿和希拉里对他的捧场，他竟然倒向了民主党，《侏罗纪公园》就是由克林顿和希拉里出席在首都华盛顿举行的首映式。
所有这一切的确证明了斯皮尔伯格不是一个常人，可也很难证明他就是一个外星人。关于他的生日，他在成名后一直避讳谈起，以至于众人真的以为就是1947年6月24日，他的母亲却说他的生日是1946年12月18日。斯皮尔伯格不会不知道这样的事实，可他为什么会表现出那样暧昧的态度呢？是否他本人有时也认为他真的就像一个外星人，要不怎么能在电影中把外星人表现得那样活灵活现？然而如果不能找到一点外星人让斯皮尔伯格的母亲受孕或者托付神灵的证剧，外星人的说法只能是地球人对一个同类的恭维，有修辞之妙，却不可信以为真。
（《斯皮尔伯格：一个新好莱坞电影人的传奇》，约翰·巴克斯特著，和平译，海南出版社1999年2月第1版，29．80元）
